在《射雕英雄传》里,有一个打动过许多灰姑娘般少女的桥段,傻郭靖把小红马、貂裘都送给了小乞丐黄兄弟,还把身上的钱都请吃了大餐,店小二都觉得这是诈骗大案,但是郭兄弟浑然不觉。
之后郭兄弟好人有好报,他到水边,看见了一个仙女一般的白衣女子唱着歌在船上,就是那个小叫花子,黄姑娘就是这样来考验男人的:“我穿成这样,谁都对我好,但是我打扮成小叫花子,你还对我好,那才是真的好。”
类似的,在黄蓉进王府偷药的时候,遭遇了梁子翁,当时以黄蓉的功夫,想打赢没什么可能,于是她就向梁子翁嫣然一笑:“老爷子,帮我掐朵梅花?”一时间老头儿觉得应该是王爷家的女儿,于是就上了黄蓉的当。
两件事都表现出了一个共同的问题:为什么人们都愿意给漂亮姑娘帮忙和献殷勤,而对肮脏的臭小子则厌恶无比呢?
台湾大学的心理学系主任杨国枢先生,对中国人的心理曾经进行过详细分析,而且得出一个很有趣的理论,中国人心目中重要的人,是“重要他人”,而西方人重视的他人,则是“概括化的他人”。
中国人只在乎自己在亲友、师长、邻居、同事之类的人面前的形象,所以请客要体面,送礼要成双,但是办红白喜事弄得街上一地鞭炮皮或者上街随地吐痰就不太在乎。西方人则是认为任何人的评价都很重要,他们相当重视陌生人的看法,这让他们在某些方面更加自律。
民国时的“厚黑教主”李宗吾是个讽世之人,不是心理学家,但是他的一个心理力场图,似乎可以印证杨国枢的看法,该图上有好多个同心圆,中间是自己,越疏远的人,离自己越远,到外圈的人的感受,就可以忽略不计,所以你也就明白为什么有人大声在会场、讲座上吼电话,在密封的长途车里抽烟,因为你不认识他,对他来说不啻于一棵大白菜,所以他根本无视于你。
当然有一种可能,能让自己成为别人想象中的重要他人,那就是美貌。为什么黄蓉漂漂亮亮的时候老能有人“对她好”,可能有人说,男人没一个好东西,都是存着龌龊的念头,但是有些贩夫走卒是明白自己无法追求这样的大小姐的,却仍然会讨好她,这就是因为她成了自己想象中的“重要他人”。
今天也仍然存在这种情况,一个在地铁上肆无忌惮挖鼻孔的男人,在一群扛着大包准备去火车站的民工兄弟上车时不会停止,但是一个模特身材漂漂亮亮的大姑娘上车站到他旁边,他往往会即刻收手。同样,一个漂亮姑娘客客气气地说:“大哥,把烟掐了行吗?”往往也令长途车上的烟鬼会有一丝羞惭,比另一个小伙子拍着肩膀让他掐灭烟的效果要好得多。
当然,重要他人的原则并不仅仅应用在长腿细腰、丰乳肥臀,白发有的时候也能让年轻人改变态度,两个年轻人发生冲突剑拔弩张的时候,老太太往往能够让他们冷静下来,这就是岁数相仿的人让他们想到母亲。不过此举未必一定有效,尤其那个受劝的青年如果从小和母亲势同水火的话,可能形势会更糟。
还有一种想象的重要他人,是有权力者,比如梁子翁想象中黄蓉是王爷家的孩子,就一下子客气无比,还帮着折花。这种重要他人可谓是最中国特色的一种。
权力重要他人在打架了、补卧铺和被罚款的时候往往有用:“我舅舅是谁谁,大家自己人”、“我在电视台工作,上次采访过你们车队”、“我和刘队是哥们儿”??在中国卖得最好的那些教人改善人际关系的书,往往精髓都是这个:如何连蒙带骗地从陌生人一下子变成真正的,或者哪怕仅仅是对方想象中的重要他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