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说,我最后悔的事,是我在很穷很穷的时候,遇到了现在的丈夫。
他又问,那你最开心的事是什么?
我说,还是在很穷很穷的时候,遇到了现在的丈夫。
来人迷惑不解,问,为什么都是同一件事?
我微笑不语。
其实,这就是贫穷爱情的特殊魅力。
当年刚来北京闯荡的时候,很穷。每日里忙着挣糊口的钱,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要围着挣钱打转。有时候会忙到深夜,从公司出来时,最后一班地铁也已经成为过去时。我只能走很远去坐夜班车,然后再穿过一个集贸市场走回家。集贸市场的味道很不好,混杂着血气和粪便的味道,呛得人无法呼吸。
那是我最脆弱的时候:单纯,而又脆弱。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,要是有人能陪我分担这一切就好了。只要有人愿意和我一起打拼,我不单愿意一辈子陪着他,还愿意把我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嫁妆(其实都是些很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和小摆设,包括我在老家时绣的一套茶杯垫)一股脑儿地送给他。只要他愿意陪着我,愿意和我一起吃饭,愿意和我一起看电视聊天。
后来我就遇到了现在的丈夫,他那时也很穷。我们俩算是一拍即合,谈了没多久,就闪电般地决定结婚。理由很简单:两个人的生活费比一个人便宜。
我和他说起我当时关于嫁妆的构想,他笑得前仰后合。他说,他当年也想过,要是有人愿意陪着他一起生活,他愿意把自己的存折交给对方保管。
再后来,我们一起奋斗,从一无所有到今天,大家都出了不少力,也给了对方很多支持。从这个角度说,遇到了他,和他一起手拉手成长,不离不弃,是我最开心的事。
不过有时候我也在后怕:我们两个能走到今天,实在是太不容易了。
俗话说,贫*夫妻百事哀。人一没钱,磕磕绊绊的争吵也就多了。倒不是说钱能够买来幸福,但是有时候钱的确可以减少很多麻烦。我和他都是比较克制的人,有什么事都能理性对待,所以此类争吵还不会太伤及感情。但就这样,我也知道,曾经有许多次他都被气得睡不着觉。而起因,可能仅仅是很小的鸡毛蒜皮。
而且,在我和他的婚姻当中,有很多的巧合。这些巧合不能说是我们独有,但至少是贫穷爱情中不常有的。我考上研究生那年,他正好被提拔成中层。那时的我们非常高兴,因为“双喜临门”。但是现在想,如果我没考上呢?或者我考上了,他却还是个小职员呢?我和他并不是多看重身份地位的人,但是如果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大,也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。
做心理咨询师,很多时候都会和来访者谈及他们内心深处的隐痛。很多来访者在咨询后期,都会产生“移情”反应。他们会把自己对最美好事物的向往,转移到咨询师身上。那种向往,有些像孩子对母亲的依恋,有些像对初恋的投入,也有些像对最亲近的人的信任。
许多男来访者,其中不乏功成名就之人,他们会在这种反应的驱动下,对我有其他的想法。这种情况下,我一般都是婉言谢绝。一方面,我理解他们这种反应的由来;另一方面,我也很珍惜和丈夫的关系。但我不知道,如果其他没有经过心理学训练的人,在遇到这种情况时,是否能够很好地分辨出那些“求爱者”的内心构成,是否能够继续坚持自己的感情?
贫穷时的爱情是美好的,因为一旦成功,两人就会相濡以沫,携手共进;但贫穷时的爱情也是脆弱的,两个人境况的不满足性,将来发展的不确定性,都在挑战着爱情的稳定。这世界上,有的人可以共患难,但不可同富贵,有的人则相反。甚至有的人,既不可同甘,也无法共苦。
要让我反过头用一个过来人的角度去看待贫穷爱情,我常常会得出一个结论:贫穷时,我们要学会如何去爱,但要远离爱情。
远离爱情,是因为贫穷时我们的爱情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。我们没办法预测,将来对方和自己都会有什么样的发展。一个跨阶层的爱情,在品尝甜蜜的时候,究竟要面临多少压力,是我们无法预知的。更何况,这其中有多少是爱,又有多少是渴望得到陪伴或肯定(比如说因为没钱而导致自我评价降低,从而产生“有人要我就好”的心理)?没人能说得清楚。
此外,没钱时人们往往会有一种急躁的心理,这导致人们无法平心静气地去经营爱情。生活压力就像一柄双刃剑,一方面在压力之下人们会更愿意互助,更容易产生亲密感;但另一方面,压力也会让一些平时注意不到的小节扩大化,从而产生新的矛盾。
而在贫穷时学会爱、追求爱,则是让人用一种充满爱意的眼光去看待身边的人和社会。人在没钱时常常容易有一种心理,就是“怨天尤人”。这是因为人们不愿意相信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所限而导致没钱,从而把自己贫穷归因为“身边的某某总是陷害我”或是“为什么我没有一个好爸爸”,再要不就是干脆归结为社会。从宏观上讲,这是一种推卸责任;从微观上说,这是把自己的内在负面情绪转移,而这是有危险的。一个人如果长期以一种恨和嫉妒的眼光去看待事物,最终他很可能就沉浸在这种情绪里不能自拔。
而如果学会用爱和感恩的眼光去看待世界,我们就会发现,其实这世界并未亏欠你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经历,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个体素质,很多东西是天生就无法改变的。一个平和的心态或许正应了那句话:给我勇气去改变那些可以改变的,给我坚强去接受那些不可改变的,给我智慧以分辨出这两者的区别。
学习爱的眼光,其实正是为了将来获得爱情做准备。说到底,爱情是一块磨刀石,它会把之前你生活中所有的素质一一拿出来检验。而一个人看到世界的态度如何,正是它第一要检验的东西。
所以,对于那些在贫穷时感到孤单的人,我有一句忠告:人在贫穷时会特别觉得孤独,这很正常。那些喜欢锦上添花的爱人和朋友,未必是真对你好。没钱时,找寻爱情,能满足一时之欲,却可能留下长久的伤痛,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的。所以,请追逐爱,但远离爱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