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机而动,意思是,捕捉到事物的本质而在恰当的时机行动,要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“此心不动”,先让你的心安静下来,否则你看到的都是纷乱的心。
伟大的哲学家老子最富有诗意的表达——“致虚极,守静笃”。对如此有名的一句话,可以有各种各样很复杂的解释,我则简单理解为,这和王阳明的道理是一样的,只不过老子连“随机而动”这样的意思都不愿意说了。
重要的是“此心不动”,但假若在此之前先有了一个目的——“这样做是为了‘随机而动’”,那么心也是先动了,所以老子只说“致虚极,守静笃”。
喝咖啡浓茶摆脱空虚
这样的境界,看起来或许与我们的生活也太远了。那么,我讲一些相反的事情吧。
今年,有多次,我在饭桌上,忽然间心安静了下来,那一刹那间会很吃惊地看到,我正在近乎无意识状态地朝嘴里狂塞东西,而实际上自己已经蛮饱。
就算是还没有吃饱,那种朝嘴里狂塞东西的状态也令我心惊,因为那绝对可以用贪婪来形容,很像宫崎骏动画片《千与千寻》中千寻的父母被变成猪前吃食物的感觉。
有时,隐隐的,我觉得自己那种状态下像是一头野兽,一边低沉地咆哮着一边撕咬着猎物。
不过,这种状态,如果纯粹解读为食肉动物祖先的本性在我这个人类身上的一种遗留,似乎还不够准确,我感觉更重要的一点是,心感觉有点空,所以要拼命将这种空填补一下。
乔布斯、王阳明乃至老子在追求空境,而我则是想逃离这种空境。
有了这一觉察后,我发现,我在生活中有种种方式来填补这种空。
大学的时候,听说蒋介石发誓只喝白开水不喝饮料,他做到了,后来一辈子都守住了这个诺言。那时很钦佩他,想向他学习。
从去年开始,有点喜欢上只喝白开水的感觉,那会很清静,身体与心都会因而清静很多,于是想,这样一直下去该多好。
大学时想学习蒋介石,是为了磨炼自己的意志,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有很强毅力的人,所以觉得这是一个磨炼。但现在再想只喝白开水,就不是为了磨炼自己什么,而只是感觉这样很好。
但是,这样持续不了几天,甚至连一天都持续不了,因为那时身体与心会有一种躁动的饥渴感。要满足这种饥渴感,就要喝点有味道的东西,譬如咖啡、浓茶或可乐等。
还好,可乐等软饮料我基本上不再喝了,不是为了健康,而是没有一点兴趣了,但咖啡与茶还是有嗜好。
如果只说身体的感受,我明明感觉到身体对咖啡有一种排斥,如果一天喝上两杯以上咖啡,胸口处就会有一种燥燥的感觉,这很难细致地描绘,但这种感觉肯定是不舒服。
然而,还是忍不住要喝咖啡。
我喝咖啡,不是为了提神,因为咖啡对我从来都没有提神效果,哪怕我晚上睡觉前喝上两杯浓浓的咖啡,我照样可以安然入睡。
这也不是因为喝了太久咖啡而习惯化了,在我的记忆中,我一开始喝咖啡就是这样子。
那为什么要喝呢?
我是喜欢咖啡的味道,很多时候,我会喝苦咖啡,不加糖不加奶,就只是纯咖啡化开了水里,倒在嘴中那种苦苦的味道,我喜欢。
仔细地品味那种喜欢,可以说,是平淡的嘴里多了一种味道,不再是那么空了。
史泰龙也能拯救心理医生
类似这种故事在我的生活中比比皆是。
我每周有3天时间做心理咨询。有一段时间,我很想晚上好好整理一下白天做咨询的心得体会。但是,真正到了晚上,坐到电脑前时,却很有想看垃圾片的冲动。
比方说,曾有两个晚上,连着看了史泰龙的《第一滴血》,从1到4,一个晚上看两部。
看得很是过瘾,这种过瘾的感觉让我留恋,于是隔了一段时间后又重复看了一遍这四部电影,尤其是4,我特别喜欢,后来还看了第三遍。
对此,简单的理解是,我们的身心需要一张一弛的生活,白天很严肃很郑重很认真很需要全神贯注,在咨询中一直保持高度的注意力与平等心,是张,晚上就要很放松很自在,完全不必考虑什么理解、聆听与共情,投入到史泰龙的电影里,想象自己像史泰龙一样,一个人拯救全世界,痛快至极,这是弛。
听起来,像是很好的调剂,生活贵在张弛有度吗!
不过,我觉得不是这么简单的理解,张弛有度只是一种表面现象,根本原因还是一杯淡茶与浓咖啡的感觉。
做咨询就像是喝一杯淡淡的茶水,有很多味道,要品出这些味道,需要全神贯注,慢慢体味。
并且,这些味道之间,就算看起来有剧烈的冲突,但作为一个心理医生,我可以很自然地体会到冲突各方的部分心理,所以它们在我这里不会形成特别剧烈的冲突。
比方说,父母虐待孩子,不管看上去多么惨无人道,一旦我能站在父母的角度看待父母的做法,那么便不会简单地将父母视为魔鬼。恰恰相反,我总能体会到,做法越是可怕的人,他们的内心越是可怜。
体会到这种可怜,你便无法简单而激烈地憎恨谁。
愤怒、憎恨与仇恨,是一种需要强烈对比的情感,它需要我们以为,这一方是正确的、好的、善良的、可怜的等等,而那一方是错误的、坏的、邪恶的、可恶的等等。
没有强烈的对比,这种情感就生不起来。